○ 中间

　　雨水时节，大地回暖，春意盎然。“花开管节令，鸟鸣报农时”，我家屋后小菜园里的油菜沐浴着春风吸吮着春雨苏醒过来，竞相进入生长发育期。

　　这是我母亲用心经营的菜园子。记得我年幼时的那次搬家，新家是两间平房，平房后有一大块荒地，瓦砾碎砖堆积，野草肆意生长。有强烈饥荒意识的母亲见了很是喜欢，一得空就去开荒劳作，一锄一锄地挖掘。我也去帮忙，拣石堆砖忙得不亦乐乎。最后，母亲开垦出若干菜畦，种上各种时令蔬菜。从此，春夏秋冬都有新鲜蔬菜吃了，既能解馋，又减轻了家里生活开支的压力。

　　母亲最喜欢栽种本地常见的一种白菜型土油菜，初冬播种来年早春收获，刚好填补春菜空白。这不，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明媚的阳光照耀大地，“我去看看有没甜心菜。”母亲提着篮子迫不及待地去小菜园查看油菜的长势。母亲说的“甜心菜”，其实就是土油菜抽苔的苔心菜。“甜”与“苔”音相近，母亲把“苔”念成了“甜”。

　　那满目葱茏的油菜地里，有的油菜已单株抽苔了，长在菜叶中心的菜苔探出翠绿的头，无数蓓蕾在阳光下舒展，有的已经绽出鹅黄色的小花来。母亲专门为菜苔而来，拨开菜叶将菜苔一拗，脆嫩的修长的菜苔就放入了篮里。母亲从菜畦的这头走到那头，拗了一大篮，心满意足地回家。一见我，她便微笑着说：“晚饭吃甜心菜。”

　　或许是深受母亲的影响，我也喜欢吃苔心菜，无论沸水焯的还是炒的都喜欢。母亲这么一说，肚皮里的馋虫竟折腾起来，我跟着母亲去看她烧饭做菜。她往铁锅里加了冷水，待烧开，立即将苔心菜倒入沸水中，翠绿且脆嫩的菜苔一下子变柔软了，色泽更亮丽。母亲将焯好的苔心菜捞出，切成一小段一小段，放在一只大碗里，加盐浇上刚熬好的菜油，“嘶”的一声，油和菜混合成一股香气扑鼻而来。此时，母亲搛了一筷子苔心菜塞进我的嘴里，唇齿间充斥着“香、鲜、糯、嫩”的美味。

　　母亲种的油菜，一季能收两三茬苔心菜。头茬是粗壮的菜苔，母亲拿来焯焯、炒炒，加点盐油就是一道应时的美味菜肴，当然也用来烧菜粥和六谷糊，味道鲜美。

　　收了头茬菜苔的油菜还会迅速长出若干菜苔来。这些菜苔迎着春光拼命生长。母亲隔三差五到菜园里拗菜苔，收获满满。接着，她将家里的小缸大甏腾出来，洗刷干净。我知道，母亲准备腌制苔心菜。

　　母亲腌制的苔心菜味道不错，全家人都爱吃。清蒸苔心菜既香又鲜，是朴素不失烟火气的家常菜。假如有其他食材，譬如苔春笋、小鲫鱼、猪肉，那么苔心菜便是最佳“配角”。春笋蒸苔心菜，小鲫鱼烧苔心菜，肉丝豆腐干丝炒苔心菜，不加调味品都鲜掉眉毛。母亲腌制的苔心菜可以储存到十月，不霉不烂不臭，从甏里摸一把出来，颜色蜡黄，香喷喷。用它蒸毛豆，一黄一青色泽漂亮，吃上一口，一个字“鲜”。如此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成了我的乡愁，吃了就忘不了。

　　长大后，我才知道母亲有一套祖传的腌制苔心菜秘笈。她将吃腌制苔心菜的时期分成三段，即近期（清明前后）、中期（端午前后）、远期（中秋前后），每100斤鲜菜苔分别放盐3斤、4斤、5斤，揉、踏、压，将菜苔汁水挤压出来，用大石头压紧压实，然后封缸封甏。

　　长大后，我才知道并非只有我们一家喜欢吃苔心菜，也不是只有我母亲一人会种油菜会腌制苔心菜。大多数临平人喜欢吃苔心菜，一到菜苔上市，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腌制苔心菜。

　　临平曾经是杭州油菜籽的主产区，种植油菜七八万亩，年产油菜籽百万斤以上的乡就有三四个，又以传统的“油”与“菜”相兼的白菜型本地油菜为主。雨水时节，每天有大量苔心菜上市，腌制就成为家家户户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。